青岛之所以成为“足球之城”，与校园足球的蓬勃发展有很大关系。“市长杯”中小学足球赛已举办20余年，近两年，胶州市中云小学如雨后春笋般涌现，先是前年夺得青岛市“市长杯”足球联赛县市组冠军，随后又夺得2011年青岛市“市长杯”足球联赛第六名、去年青岛市青少年足球锦标赛亚军。更让人吃惊的是，这支草根球队最好的足球场，是一个不足300平方米的碎石操场，两名足球教练分别教授中文和英文。一时间，“中云小学现象”成为青岛乃至全国热议的话题。近日，记者来到学生一半是农民工子女的中云小学，亲身感受了足球在这所村办小学的兴盛。

最好的球场是用碎石铺成的

上周，记者来到胶州市中云小学时，一群五年级的学生正在泥土操场上上足球课，传接球训练结束后，进行小组比赛。孩子们在寒冷的冬天像小老虎一样奔跑，盘带、传球、射门，一招一式都十分敬业。然而，场地东侧泥泞不堪，球在那里就慢了下来，甚至停滞不前。孩子们不得不数次捡起“泥球”，重新开始比赛。“在原来沙石的场地上踢球还是很好玩的，不怕下雨，真怀念那块场地。”课后，小球员们发出这样的感言。

孩子们的叹息声让记者疑惑不解，中云小学校长姜秀山的回答解开了谜团。“根据胶州市城市建设规划，我们学校去年搬迁到这里过渡，目前只有这块泥土场地，下雨天没法踢球。以前我们有一块沙石场地，面积不足300平方米，且不规则，但不怕风雨，孩子们踢球也不用依赖天气。从那块沙石场地出来的球员都是我们学校的佼佼者，这也是我们能夺得青岛市‘市长杯’县市组冠军的重要原因。”

听说碎石球场还没拆，记者和蒋校长以及三名小球员利用午休时间，重返这片“福地”。 “我们学校前身是兰州西路小学，那时候，不到200平方米的球场也是泥地，孩子们想踢球，就把两根标枪插进地里，就成了球门。”蒋校长至今还记得当年的情景。 “后来条件终于改善了，用碎石和沙子铺成了一个300平方米的不规则球场，还请了工人给孩子们焊了一个小小的球门，孩子们终于可以对着球门射门了，终于不用担心下雨天不能踢球，球门经常被打坏了。”

草根球队夺得欧冠冠军

这块碎石场地保证了中云小学的孩子们有充足的踢球时间，球技战术水平也得到了很大的提高。2008年，胶州市启动了“亚洲展望胶州校园足球联赛”，中云小学足球队终于有了展示自己的舞台。在8支参赛队伍的单循环比赛中，中云小学足球队全部获胜，平均每场比赛攻入对手8个球。

2010年，中云小学接到了参加青岛市“市长杯”的任务，那届“市长杯”专门把岛城周边的各县市分成一个区来争夺冠军，中云小学的小朋友表现出色，最终以完美的成绩夺得了冠军。

2011年“市长杯”对2010年夺得县市冠军的中云小学来说，又是一次挑战。原来，青岛足协改变了比赛规则，全青岛所有校足球队争夺一个冠军。结果，经过激烈的竞争，中云小学足球队成功晋级八强。淘汰赛中，中云小学战胜了市南区冠军队宁夏路小学，随后与2010年“市长杯”市冠军人民路二小学争夺一个复赛席位。虽然以2：3落败，但却赢得了对手的尊重。

要知道，人民路二小曾是名宿刘国江（化名）带队的，而中云小学队又是一支典型的“草根球队”。最终，中云小学在本次比赛中名列第六，也是唯一一支进入“市长杯”八强的县级球队。当得知这支村级小学队在300平方米、铺满碎石子的场地上训练时，不少参赛的城区球队都惊叹不已，而中云小学足球队的小球员们则自豪地回答道：“心里有足球，哪里都是我们的训练场！”

见证孩子们在碎石场上的风采

名将抛弃中能，加盟中云

得知一所村办小学能在“市长杯”比赛中获得第六名，引起了青岛足球技术指导组成员、青岛首位国际球员、足球名将赵树田的注意。去年12月，在考察我市校园足球发展情况时，赵树田陪同市足球管理中心主任一行到胶州市中云小学实地调研。他随即对王斌、姜秀山说：“王主任，我不想再做中能的顾问了，我想做中云小学的顾问，姜校长欢迎吗？”姜秀山高兴地说：“赵老师能来村办小学当顾问，真是福气。”

随后，赵老师对中云小学的老师们说：“我不是考察组的成员，这次主动要求来找你们，是因为我真的想研究‘中云小学现象’的奇迹。来了之后，我觉得很值得，因为你们让我看到了校园足球的本质，你们让孩子们喜欢上了足球，没有任何附加价值，所以孩子们不管条件有多差，都会自发的去寻找足球场，从头到尾都兴致盎然。你们提供的在雨雪中踢足球的画面，让我很感动。”

我当年就是这么做的，在中云小学的孩子们身上，我看到了自己的童年。你们的理念很先进，你们把踢球作为足球运动的核心要素，尤其是用文化来组织足球，既深刻又有意义。我在反思中国足球现在的困境时，提到了文化层面，就是足球文化的缺失，导致我们国家足球人才短缺。你们推广校园足球的做法走在了全国的前面，中云小学现在有500个人在踢足球，未来的影响是不可估量的，这也是我选择贵校做顾问的原因。”

目光敏锐的校长

胶州市中云小学能够在去年的“市长杯”比赛中获得青岛市第六名，与校长姜秀山的远见卓识和洞察力分不开。“我是2005年担任中云小学前身兰州西路小学校长之后，开始推动校园足球的。其实当年决定推广足球的时候，我很紧张，没想到跟国家倡导的‘足球进校园’运动相吻合，这给了我们很大的鼓舞。”

姜秀山告诉记者，自己从学生时代就喜欢运动，“田径、篮球、排球我都擅长，但从来没踢过足球，因为我的体育老师不会踢球。”然而，刚过40岁的姜秀山却对足球情有独钟，“毕竟足球是世界第一运动，我们这样一个人口大国，连亚洲都挤不出来，我觉得还是因为基础太差。为什么乒乓球能成为国球呢？因为到处都能看到打乒乓球的孩子。”

2005年姜秀山出任校长后，便思索着如何把足球带进校园，这两位“待业”教师便成了他的得力助手。“我无意中发现，语文老师王少华和英语老师张振祥总会出现在体育课上，他们不备课，而是和孩子们开心地踢足球，这给了我很大的启发。我决定让这两位老师兼职做足球队教练，让他们利用课余时间带队训练、学习，普及足球运动。”

难能可贵的是，姜秀山在中云小学推广足球时，远离功利，回归足球本质。他根据不同年龄段学生的特点，提出了“一二年级踢足球，三四年级懂足球，五六年级比赛”的分层普及模式。他充分利用大课间休息、体育课、“阳光运动一小时”等运动机会，营造“时时有足球、天天踢足球”的良好氛围，让校园足球蓬勃发展。去年12月底，姜秀山应邀与青岛市校园足球办公室工作人员到大连考察。“东北路小学是全国知名的足球特色学校，很多国脚都是在这里训练的，去年才铺了人工草皮，以前都是在泥地上踢球，这给了我很大的信心。这说明足球场的质量不是最重要的，关键是让孩子们在足球场上玩得开心。”

运动鞋修复后仍可穿

两名“失业”教练

说到中云小学足球队两位兼职教练王少华和张振祥，大家都说他们是黄金搭档，因为两人有很多渊源：以前都是青岛大学师范学院毕业，胶州市实验中学是他们的母校；近来，两位老师的配偶都是同村人，可以一起回家。而喜欢足球，是他们共同的爱好。“我们上大学时都是踢中场的，区别就是少华的音乐系足球队没有我们英语系强，但他曾是师范学院足协宣传部长，这也是他现在当总教练的原因，我主要做技术指导。”性格内向的张振祥虽然大一岁，但也愿意给34岁的王少华当助手。

毕业后，张振祥在中云小学的前身兰州西路小学教英语，王少华2002年从其他学校调来教语文，两个热爱踢足球的老同学又重拾起了共同的爱好。“刚开始，我们不备课的时候，会去陪体育课上的小朋友踢足球，当时我们还有些担心，毕竟是在上班时间踢足球，怕造成不好的影响。后来，姜校长找我们谈话，他不但没有批评我们没有做好本职工作，还鼓励我们利用课余时间带队训练，因为我们学校的专职体育老师是个女老师，教小朋友踢足球不如我们。”在校长的支持下，王少华和张振祥合理安排自己的工作，在体育课上、课后教小朋友踢足球，各自选拔队员组队比赛。 渐渐地，足球课在各个年级普及开来，并成立了中云小学足球队。

虽然王少华和张振祥都不是体育专业的，但他们并不满足于仅仅担任客座教练。为了更好地指导年轻球员，两位老师经常通过看视频、查找资料的方式来提高他们的足球知识。

更难能可贵的是，王少华和张振祥一直义务带队训练。“虽然带队训练占用了很多业余时间，但能继续自己的爱好，教孩子们踢足球，我们就很满足了。”两位兼职教练的辛苦没有白费，他们的学生在进入初中后，都成为了足球队的主力队员。2011年青岛市“市长杯”足球赛上，中云小学足球队队长周宝林凭借娴熟的配合和过人的球技，被大赛组委会评为“未来之星”，入选青岛市足协U13队前锋。如今就读于胶州市第七中学的周宝林，周末经常回到中云小学，向王少华、张振祥两位兼职教练学习足球技术。

两年内穿坏了六双运动鞋

在不久前结束的“中国足球希望之星”西班牙留学预选赛（青岛站）中，中云小学的几名小球员表现出色，进入复选。

来自山东聊城的王小军是该校四年级的一名学生。他虽然个子不高，但与队里其他同学相比，他的足球基础还是不错的，因为他从一年级开始就喜欢足球，这主要得益于他爸爸爱看足球，他的叔叔爱踢足球。中云小学对足球的大力推广，也给了王小军更好的展示自己的舞台。在足球场上，小军盘带犀利，奔跑积极，踢球非常潇洒。在场下，他有些腼腆，但只要说起自己心爱的足球，他立刻就兴奋起来，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。

参加《中国足球之星》西班牙留学选拔赛，王小军受益匪浅。他不仅看到了自己与强者的差距，也坚定了提升自我的信念。他表示，在练好基本功的同时，身体素质和速度也是自己未来努力突破的方向。当被问及下次复选是否有把握晋级时，王小军自信地说：“我虽然个子小，但踢好足球并不是最高的人。”

同样来自山东聊城的赵兴龙已经是六年级的学生了，他司职中场，最喜欢的足球明星是“当红”贝克汉姆。四年级转学到中云小学后，他开始踢足球。两年的“足球生涯”中，他丢过三个足球，损坏过六双“战靴”，补鞋对他来说已是家常便饭。当天小组赛，赵兴龙穿着一双“破”鞋在场上奔跑。赛后，他偷偷告诉记者：“买一个足球要一百多元，父母打工不容易，我就把妈妈给我的零花钱都省下来了，现在差不多够买个新足球了。”鞋子的磨损和省下来的买新球的钱，都显示出赵兴龙对足球的痴迷。 谈及踢足球最大的乐趣时，赵兴龙毫不犹豫地回答：“只要能和小伙伴们一起踢球，不管是在沙石场还是泥地上，我就觉得很幸福。”小球员们能有这样的想法，说明快乐、团结已经在中云小学足球队每一位队员心中扎下了根。

中云小学有个奇怪的现象，在完成作业之后，依然沉迷于足球的小球员们经常会加练。六年级的学生付来刚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。在村口的空地上，他约上几个小伙伴，开始了一场激情四射的足球赛。在家里，平日里电视里都会转播足球比赛，只要付来刚“接”住他们，电视里就会进入足球时间。同年级的王磊（化名）是付来刚的队友，也是他的竞争对手，因为他们俩踢的都是前锋。他们都参加了“中国足球希望之星”西班牙留学预选赛（青岛站）。很遗憾，这个来自黑龙江齐齐哈尔的东北孩子因为“超龄”没能进入复选，但这次活动还是让他得到了很大锻炼，激励他向更高的目标迈进。

兴趣是最大的动力

作为一名足球记者，我关注过职业足球，比如保级战、反赌反黑、国足淘汰赛等，也和专业人士探讨过中国足球陷入困境的原因。但真正写到《冠军被踢出沙石场》这篇文章的时候，我感觉到中国足球的根基在学校，尤其是农村学校和农民工子弟中众多的足球爱好者。

一块不规则的300平方米的碎石铺成的球场，竟然是中云小学小球员们心目中最好的球场，因为他们的学校搬迁过两次，甚至一度失去了操场。对足球的热爱，让孩子们不在乎球场的质量，鞋子破了还会重新穿，足球丢了还会攒零花钱买新的。村办小学孩子们对足球的执着，让我对青岛足球，乃至中国足球充满了希望。

这支“草根队”之所以能取得好成绩，和这所小学校长的远见卓识分不开。是他让两位“失业”教师的足球爱好“合法化”，才让足球在村办小学普及开来。是他让足球回归本质，远离功利，孩子们才在球场上享受到了快乐。

因为青岛把足球抽进了中考体育项目，一时岛城足球普遍火爆，有的商家甚至卖光了。这就是实体中考“接力棒”的力量。中考后抛开足球不会是孤例，因为兴趣才是孩子们热爱足球的最大动力。既然足球进校园已经成为共识，那么如何找到方法引导孩子们喜欢踢足球就成了当务之急。胶州市中云小学的做法给了我们很多启发。师资不足、场地简陋，势必会影响校园足球的发展。但正是“心中有足球，处处有训练场”的足球理念，才让一所村办小学的足球活动蓬勃发展。这是“中云小学现象”给予我们每一位教育工作者、足球从业者的最大启发。